当张爱玲遇见京剧:“混搭”容易 “创新”难

“和演唱会相比,京剧对年轻人还有什么吸引力?”关爱戏曲的人经常谈起这个话题。似乎是对此类疑问的回应,跨界、改编、新编……近年来,戏曲舞台上的“创新”层出不穷。创新是中华戏曲的传统,没有创新,梅兰芳怎会以《天女散花》开启文明戏,提出“移步不换形”的主张?没有创新,京剧又怎会发展出不同的流派,产生不同的经典?

当前戏曲界最为常见的 “创新模式”,就是邀请话剧等“戏”外导演加盟。传统戏曲本无导演这个“职位”,如今国内外的话剧、歌剧、音乐剧导演,纷纷应邀给国内的专业戏曲演员排戏——这首先是一种值得鼓励的探索。一方面,体现出戏曲的凝聚力和戏曲人的求新求变,并为戏曲增添艺术基因;一方面,面对演出市场的激烈竞争,跨界合作有利于作品营销,吸引年轻观众,在扩大戏曲影响力的同时,为戏曲院团带来经济实惠。

不过,恰恰也是这种模式,惹来诸多争议。戏曲究竟要怎么“创新”?众导演的探索,是否也需要众人的审视与甄别?

“新京剧”姓“京”?姓“新”?

拼贴现代技术,不等于创新

最近,看了一部被冠以“新京剧”名衔的《霸王别姬》。40多分钟的演出中,使用了许多绚丽的投影和3D灯光技术,加之霸王和虞姬身穿的让人联想到西方歌剧的华服,全剧可说是制作精美。不过,说它是“新京剧”,不知赞同者几人?演出结束后,留在脑海里的是用3D灯光营造的树林,投影而成的月亮与乌江,还有那匹被霸王抚摸的真马——演员的唱念做打,成了以上“主角们”的陪衬,戏曲表演在这投影、灯光和群舞的拥挤中,支离破碎——与其说这是京剧,不如说是一场加入了传统京剧唱段的舞台秀。

其实,《霸王别姬》主创者对戏曲创新的理解与探索不无价值,即,当代戏曲需增强戏剧性(故事性),而不能仅满足于对戏曲表演技术性的展示,这一点可以从全剧对传统戏忽略的“乌江自刎”的强化看出。

遗憾的是,导演对舞台手段的调度,既稀释了戏曲本有的表演魅力,又让故事的呈现流于简单的、线性的图解化,这不是京剧艺术的创新;导演所追求的“当代审美”,其实是流行文化的审美,所追求的“当代技术”其实是西方舞台的技术,这亦非艺术家个人的创新。

类似的“新戏曲”还有很多,它们多具有这样的特点,即,变空为满,变虚为实。这种美学上的转变主要体现在如下三点。第一,一桌二椅被真桥真楼真家具替代,变幻多端的投影填满了舞台,故事发生的地点和环境被视觉化、具体化。第二,传统戏曲表演中演员与角色之间的自由转换、多重交流,多被“写实”的影视表演所替代,相应的,戏曲观演间的互动也变得单一起来。第三,剧本追求枝蔓丛生的情节性和惊人的戏剧性。

如此一来,还是中国大写意的戏曲吗?

尊重戏曲本体,运用现代意识

承续传统,不等于不“现代”

还有一些“求新”的导演,不向外求,而是向内:将宝“押”在戏曲传统的身上。传统没有让他们失望:新作品兼具当代性和传统性,叫好又叫座。如,上海戏剧学院导演卢昂和福建梨园实验剧团合作的《董生与李氏》、北京人艺导演李六乙和重庆京剧团合作的《金锁记》、戏剧导演林兆华和中国京剧院合作的南戏《张协状元》。

这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的理念,即“越传统越现代”,以还原戏曲本体为创作的最高追求,可谓正本清源。这种对戏曲美学的尊重表现在各个环节。首先,剧本不以追求外在的戏剧性为目标,而是追求对人物内心的挖掘与呈现。梨园戏《董生与李氏》,看戏名就知道这是一段人世间的“生旦戏”,没有金戈铁马,却也百转千回。这类剧本其实为演员的表演留出了充分的空间。其次,唱腔尽可能取自“老腔老调”。戏曲表演艺术家裴艳玲主演新创京剧《响九霄》时,最将众人打动的“哭坟”一段,正是取自传统的余派老生唱腔;李六乙导演京剧《金锁记》,从传统中寻找适合的唱腔,不仅让人一听就是京剧,而且足以表现张爱玲笔下的人情人性。如李六乙所言,“人们总觉得传统戏曲不足以表达现代生活,总要改,实际上,真正的传统同样可以体现当代人的情感。”此外,舞台呈现复归传统戏曲的空灵——时空转换,物外心内,一切的一切都在演员的身上,这正是戏曲的精妙之处。

能给戏曲艺术“加分”的导演,还需看得到戏曲传统中的现代性,在创作中灌注现代意识。排《张协状元》时,京剧演员提出斯坦尼式的“体验人物”,林兆华则贯彻南戏的传统:不带人物上下场——当处于这种“中性状态”时,演员可以突破主客观的界限,这是戏曲对戏剧的启发。李六乙排《金锁记》时,恢复了传统的场面,但要求部分音乐用现代音乐的技法演奏,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看了此戏,既“醉”在京戏韵味中,又感到有几分新意可以绕梁三日。这种现代性还可以体现在剧本改编上。解放军艺术学院教授王敏看了几部改编自张爱玲小说的影视及戏曲、话剧作品后说:“文学作品越特色鲜明,移植到其他领域时就越难,改编者尤其需避免解构式或图解式的改编。前者造成审美排斥,事倍功半;后者因为内涵陈旧,让观众审美疲劳。”

上世纪,迪伦·马特,亨利·马蒂斯、让·日奈……这些曾影响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人们,都曾经从中国戏曲、东方戏剧中汲取灵感。戏曲如何创新?答案或许就在戏曲传统的最深处。又或许,我们先不必为了创新而创新。能剧,日本的国宝,有谁看过被话剧化、舞台晚会化的能剧?珈美兰,印尼的文化遗产,又有谁听过夹杂着爵士味道、嘻哈风的珈美兰?

戏曲舞台的新风尚,需要行家的帮扶,如同梅兰芳的改革有齐如云指点,尚小云的新戏有翁偶虹坐镇;需要创作者对传统的深刻把握,如一系列优秀剧目的诞生与成长;还需要考量观众与时代的审美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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