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喻户晓、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有很多,东方有梁祝、西方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戏曲有《牡丹亭》,外国电影有《人鬼情未了》。的确,以爱情为题材,不胜枚举的中外故事都足以令我们回味无穷。与之相比,杜十娘的爱情故事就显得有些另类,它缺乏了两情相悦、荡气回肠、生死不渝的坚贞力量;如果说十娘托付终身的李甲是负心汉的代表,似乎又不足以与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争风,因为故事缺乏了普遍性与典型性。在人们心目中,李甲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无情无义之徒,李甲愈是卑微龌龊,便愈显得弱女子杜十娘追求爱情的可敬可怜,结果是明月照沟渠的悲剧。因而把这样一个故事编写成戏,赋予它新的人文关怀、人文意义是决定戏的好看与否的关键因素。邹忆青、戴英禄二位老师是我喜欢的剧作家,此次我有幸在二位老师合作的新编京剧《杜十娘》中扮演李甲。
    新编京剧《杜十娘》力求在传统的故事情节上有所升华,剧作家用饱蘸情感的笔触、探询的目光浓彩重墨地描写杜十娘悲剧的同时,毫不回避地将思索深入到人性的复杂及社会约定俗成的金钱与权势的层面中去。作为剧中男一号李甲的扮演者,沿着剧本赋予的思考意义,我找到了塑造李甲这个人物的基调,那就是李甲不是反面人物,他有对十娘的爱慕之情,有青春少年追求爱情幸福的美好憧憬;他是富家子弟,涉世未深;同时他又有性格上软弱的一面,门第之分令他明白带十娘回家的严重后果,兼之经不住孙富加油添醋地鼓动,处于两难境地的李甲终于做出了抛弃十娘的决定。可以说时代、金钱与权势的力量使这个涉世不深的青年异化。在这样的基础上摆脱险谱化的表演,使舞台上观众看到的是一个有着人性的复杂与软弱的李甲。当然,如此塑造这一人物形象,绝无为李甲翻案之意,我只是尝试在人物行动与剧情的推进之间找到更合理,更充分的人物情感变化的依据,使之过渡得更加自然。
    一切表演从人物出发。李甲这一人物以小生行当应工,可以充分展现人物的青春年少与风流倜傥。李甲与十娘同为江南人,剧中二人同诵白居易词《忆江南》,奠定了同乡知己的爱情基石。”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这首词的运用情景交融地刻画了李甲与十娘对爱情的美好憧憬,也为我在表演上、身段上吸收了昆曲的细腻秀逸、越剧的儒雅柔美找到了归依。但并不意味着这代表了李甲这个人物唯一的表演方式。毕竟李甲年青气盛,丽春院初见十娘,出于对十娘的同情,他不畏权贵,抱打不平,因而李甲身上又有着刚烈的一面。多角度、多侧面的探寻是使表演人物丰满起来的最佳途径。在挖掘人物的表演上,此剧导演赵景勃老师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和帮助,他启发我们如何把握舞台上表演的松弛和运用形体造型来表现人物的喜、怒、哀、乐,使我受益非浅。如果说,观众对我饰演的李甲予以肯定的话,这得归功于集体的创作,更要归功于剧本创作,它为演员提供了塑造人物的坚实基础。
    其次是唱腔,用音乐、用声音塑造人物形象,是戏曲非常重要的表演手段。再一次强调,由于小生所表现的年龄段是青年男子,有时甚至是少年,因而小生的唱腔亦多为高亢激昂,如最常见的《娃娃调》。在《杜十娘》这出戏中,著名作曲家关雅浓老师可谓别出心裁,为接父家书、面对孙富的诱劝、万念俱灰的李甲安排了一段二簧汉调:”心徨徨、意徨徨,难割舍,已割舍,百结愁肠。”在音乐上与情节高潮相互呼应之外,更重要的,丰富的唱腔音乐能使观众走向人物内心深处,加上演唱时,用宽厚的”虎”音和柔婉的”凤”音润色,深深了解李甲此时此刻的两难处境。李甲爱十娘是真,怕父母不容十娘的担忧也是真,”性格决定命运”是李甲的最佳写照。杜十娘的悲剧是时代与社会、金钱与权势共同构筑的悲剧;而李甲的悲剧尽管也有时代社会的客观因素,但更大的悲剧在于他自己,是实实在在的性格悲剧。爱十娘和弃十娘都是戏中李甲的”行为”结果,两种行为是截然不同的反面,也就是说,李甲由最初爱十娘走向弃十娘的反面,也是走向了自己的反面,这就是悲剧。
    新戏的创作过程充满着艰辛,是不言而喻的。而我们的前辈艺术家正是有着不畏艰辛、执著的创新精神,才使得京剧艺术绚丽多彩,这也正是我三年的研究生班所要学习的一课。小小舞台是连接古典与现代的桥梁,如何让传统文化适应时代的需求,是我们这一代人所要肩负的历史使命。只有不断继承、创新、发展,使京剧艺术繁花似锦,才不辜负党对我们的培育和殷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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