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翁故里,戏曲种子又发芽

   戏曲之乡江西,曾发生过许多戏曲传奇:

  元代散曲作家、高安人周德清创作了《中原音韵》,成为中国最早的音韵学著作;

  弃官返乡的临川人汤显祖写下“玉茗堂四梦”,成为东方可以和莎士比亚比肩的伟大戏剧家;

  老一代赣剧艺术家潘凤霞用弋阳腔倾倒了无数观众,更是在全国11个省份37个剧种的形成中打上烙印……

  如今,这块艺术热土却有点星光暗淡,宝珠蒙尘。仍在坚守的新一代戏曲演员,在怀抱梦想的同时,也正经历着现实的考验:缺展示平台,缺良师指导,缺能够维持体面生活的薪水……

  日前,一场中断多年复办的戏曲比赛,将这些散落江西各地的戏曲种子聚拢在一起,重燃了他们对戏曲艺术的梦想。

  上一次比赛还是上世纪

  短短3分钟完成5个串虎跳串前扑、15个扫堂旋子,动作干净利落不说,还要在这组动作之后唱上一段字正腔圆的快板……在江西省优秀青年戏曲演员展演大赛颁奖晚会上,27岁的京剧演员孙振带来的《三岔口》选段,赢得了台下的如雷掌声。

  走下舞台,孙振做的第一件事,是检查自己带伤的右手腕。他偷偷告诉记者,刚才的虎跳前扑虽然是双手撑地的动作,但他没敢用右手使力,主要靠左手完成。

  “两个月前就扭了,没伤到骨头,但使不上劲。”“怎么不去医院治治?”“医生肯定不让翻跟头。那还咋准备比赛?”

  今年是孙振从河南周口老家到江西省京剧团工作的第12个年头,却是他遇上的第一个全省性专业戏曲大赛。这次比赛中,他从全省11个剧种110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一等奖。

  “省里这种机会太少了!大家都很兴奋,光我们团就有13人参赛。”孙振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他说:“要是没有这个平台,谁能注意到我们这帮孩子。”

  此前,江西还举办过两次类似比赛,分别在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赛事“断档”的原因与大环境有关:一方面戏曲市场日渐萎缩,PK不过新出现的流行歌曲、电影等娱乐方式;另一方面,“金钱至上”的社会风气使得人们开始用简单的经济指标来衡量文化艺术的价值。

  复办的比赛像一针兴奋剂,让省内大小剧团的青年演员雀跃不已。乐平市赣剧团的吴培波形容自己是“久旱逢甘霖”。

  “基层剧团的演员太缺比赛的磨砺。我们在一起就是学习,可以互相借鉴对方的装扮、唱腔、表演等。更重要的是,比赛产生了激励效果,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在排练,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给观众。”吴培波说。

  “隔得有点久,但是还不晚。大赛的复办也许短时间改变不了戏曲衰落的现状,但如果不坚持办下去,就连希望都没了。”一位台下的老戏曲艺术家也有点激动。

  为了生计,演了一些不得不演的戏

  这场复办的大赛,也犹如一面镜子,照映出梨园新生代的种种困境。镜子里,他们的命运,早已和被逼向市场的文艺院团捆绑在一起。

  虽然市场不景气,但忙碌是许多剧团青年演员的“常态”。以吴培波为例,一年至少有150天活跃在乡间舞台。

  “有时一天演3场,早上9点到11点半,下午2点到5点,晚上7点到10点,基本是连轴转。”吴培波说,这既是一份沉甸甸的文化责任,又是改制院团维持运转的生存之路。

  其实,他们并不缺演出机会,但缺的是有艺术水准的演出机会。

  “下乡演出免不了要迎合观众,谈不上什么艺术水准;这么多场下来,能得到提高的只有舞台经验而已。”吴培波打了个比方,下乡演出就像机械生产,业务演出才是艺术创作,二者差别太大。

  为了迎合观众,有的院团在下乡演出时都不演戏曲,而是唱流行歌、跳现代舞,就算演戏也大多是折子戏,很少一部完整演下来。

  陶麒麟是江西省京剧团退休演员,也是孙振“磕了头、敬了茶”的师傅。

  “2015年师徒间的约定都没完成,因为孙振太忙了。”陶麒麟向记者埋怨道。原来,师徒二人有约在先,每年由陶麒麟教会孙振1至2部完整的大戏。而去年,京剧团除送戏下乡外,还去了10个省份商演,师徒二人见面次数不超过10次,更别提排戏了。

  但陶麒麟也理解徒弟的苦衷:“不走穴、不商演,他没法养家。”陶麒麟介绍,改制前,演员工资是财政拨款,改制后全靠院团自己赚。

  吴培波是他们团里收入最高的演员之一,但月收入也才刚到3000元。

  孙振的孩子已经2岁多,而他坦言:“靠工资,养自己还凑合,但养不了孩子,奶粉钱一直是丈母娘在补贴。”

  孙振的家是农村的,基本帮不上他,妻子是团里的龙套演员,夫妻二人每月到手工资加起来才2000元多一点,甚至不如一个农民工的收入。为了撑起一个男人养家的责任,孙振不得不利用下班时间在外面教点武术课。

  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闲日里大伙儿都说,要不是真心热爱这一行,想干出点名堂来,早改行了。”孙振无奈地笑笑。

  年轻的梦还能走多远?

  吴培波和孙振恰好代表着梨园艺术新一代的两类人。前者出身于梨园世家,在祖辈的熏陶下入了行;后者来自农村的贫苦家庭,指望靠一门技艺过上好生活。

  而当下,几乎再没有第三类人愿意投身戏曲行业。

  “练基本功的过程很煎熬,现在哪个家长愿意让孩子吃这么多苦。就算练出来了,也只是打基础,未必能出人头地,甚至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孙振说。

  但孙振仍有一个大梦想,带着农村孩子的倔劲。“我想告诉大家,江西也是有京剧团的,也是有好京剧苗子的。”

  好苗子自然有人盯上。2012年,孙振去北京参加第七届全国青年京剧大奖赛,取得了铜奖。当时就有人想“挖”他,可孙振没有去。

  不远万里来到江西,这个河南小伙儿坚持着当初的梦想——在江西把国粹艺术发扬光大。“团里的领导对我有知遇之恩。那一年,正好是团里改制,优秀的老演员都退休了,院团处境艰难。”孙振甚至很理解剧团,他说很多事情不是团领导能够解决的。

  陶麒麟却希望徒弟能去更远的地方,接受名家的指导。“我能教给他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这样的好苗子,在这样的好年纪,因为得不到指导被埋没,太可惜了。”

  吴培波也同样面临发展的困惑。他深知戏曲演员远不如影视剧演员“吃香”,投身戏曲是受到奶奶胡瑞华的影响。胡瑞华是上世纪的赣剧名旦,也是上世纪发行盒式录音带数量、种类最多的赣剧演员。在那个时代,经胡瑞华改良的饶河派声腔,与潘凤霞所代表的信河派声腔形成双峰并峙之势。

  然而,基层院团中编剧、导演、作曲家奇缺,几乎生产不出什么高艺术水准的剧目。再加上赣剧“一对一”传承模式逐渐失传,吴培波在团里主要靠自学,用手机下载模糊的视频看。

  “现在只盼在戏剧上有所成就,成角儿太难了。”吴培波重新给自己定了位。

  事实上,青年戏曲演员的困惑,文化部门已经注意到了。近些年,国家也加大了对戏曲传承的投入。这种自上而下传导的重视,让地方戏曲振兴看到了希望。

  2014年,为改变国家级非遗赣剧演员青黄不接的现状,江西省文化厅与省赣剧院共同出资近200万元,送选拔出来的40名新苗赴河北学习基本功。至于为何送去河北,是因为江西的本土师资力量已经无法承担这一重任。

  “没有塔基就没有塔尖,只有把基础打好,才能保证一个剧种的发展和传承。这批学员起码可以管赣剧团十年不断档。”江西省文化厅副厅长任永新似乎落下了心中的大石头,但他还有别的担忧:眼看两年的培训即将到期,40名新苗的进步很大;如果再深造一年,还将进步更多。但是,之前的培养经费是咬紧牙关省出来的,今后的钱从哪儿出?

  而目前,江西尚未设立省级层面的艺术基金,省内文艺创作生产均面临资金瓶颈。

  “感觉‘重视’仍停留在中央的文件中,地方政府的传感效应不强,我们需要的是‘真金白银’。”一位基层院团团长这样说。他告诉记者,自己每天都在盘算着手中的现金还能发演员几个月工资,而且,连代表地方去参加全国性大赛的创作费用都是剧团垫付的。

  或许,汤翁故里的传统戏曲要迎来春天,仅靠文化系统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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