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风名剧名曲艺术展演”将于9月1日在广州中山纪念堂推出，十分引人关注。作为著名的粤剧表演艺术家，陈笑风演唱过的名曲不少，最具代表性、最脍炙人口的，首先就要数《山伯临终》。

    《山伯临终》出自著名编剧前辈杨子静（静公）之手，撰写于20世纪六十年代。据静公介绍，这是专为陈笑风“度身订造”的，在内容上紧紧抓住了梁山伯深切思念祝英台的“刻骨相思”，直至含恨而终的这段最能动人心魄之处，倾注无限深情挖掘构思；而在曲牌的选用和转接方面，则曾向豉味腔著名唱家李向荣的《云雨巫山枉断肠》一曲获取借鉴，但也细作铺排，使调式更为丰富，唱腔更显精细，陈笑风那深厚的功力和独特的“风腔”在曲中得到了尽情的发挥，所以一经唱出，很快录制成唱片，并广为传唱，成了不少晚会与粤曲比赛中的热门曲目。
 
    【打引白】人世无缘同到老，楼台一别两吞声。【反线二黄板面】泪似帘外雨，点滴到天明。空房冷冰冰，山伯孤零零。刻骨相思唯有病，一腔恨怨解不胜。【楔白】英台妹呀！【续唱】梁兄唤你千声不应。
 
    曲首两句【打引白】一开始已直抒主人公为“无缘”而“吞声”之苦，而且点明事情发生在“楼台一别”之后，陈笑风在第二句尾三字吟唱时拉了个深沉委婉的长腔（从高音“”至低音“”），为全曲定下了基调。接着唱的【反线二黄板面】，以点滴不停的泪雨、冰冷的空房和孤零的自己，凸显了山伯的“刻骨相思”和“一腔恨怨”，自然地将听众引入到感人的“曲情”中。
 
    【反线二黄】好同窗，缘暗订，三年结伴百般情，有谁知同林鸟散惊弓弹，到头来牛女星分怨父兄。说什么舐犊关怀，分明陷英台落阱。选婿重金龟，拒婚嫌薄聘，害得我簪折坠银瓶。【正线二黄】数寒更，悲独听，听来肠断似雨淋铃。不是读书声，不是钟鼓鸣，不是关雎咏，更不是长亭十八里叮咛，今夜她惊回残梦苦凄清，我敲碎痴心愁夜永。裴航捣药救云英，尾生抱柱甘同命，我却抗不来，争无计，眼看马家郎强夺了卿卿！
 
    这段唱词句格上用得灵活，又讲究遣词造句，文学性很强，运用了不少典故，以更好地刻画山伯复杂的内心世界。比如“牛女星分”，借的是相约下凡的牛郎织女双星被银河阻隔分离的故事；“裴航捣药”事可见唐末传奇小说，写裴为拯心上人云英于病危，不避艰苦，最后两人结成夫妻：“尾生抱柱”事见《庄子·盗跖》所记，写他约了心爱的女子在桥边相会，久候未见，一直等到洪水涌来，他仍坚持不走，抱着桥中石柱，直至为洪水冲击而死。梁山伯十分羡慕传说中的裴航与尾生，他们忠于爱情，坚守信约，不怕千辛万苦，甚至牺牲自己，都要争取自己的幸福，然而山伯自己却“抗不来，争无计”，惟有“敲碎痴心”。至于“簪折堕银瓶”，则是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中的两句：“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静公将此诗意融入曲中，意指山伯好事难成，徒添感叹！

陈笑风最擅长以“曲情”和刻划人物出发设计唱腔，力求精雕细琢，其运腔（包括一些小腔）十分细腻，此两段不同调式的“二黄”就有明显表现，唱来丝丝入扣，韵味醇厚，如“簪折坠银瓶”一句长拉腔沉郁婉转，将山伯从美好回忆中回到冷酷现实时的怨愤传出；“不是读书声”等几句“不是”，处理各异，跌宕有致，“敲碎痴心愁夜永”句则运用了稍作变化的“解心腔”，增添了浓郁的抒情色彩，令听者特别揪心！
 
    【乙反中板】空有这扇坠早为媒，虽是英台亲许我，今日哑口槐荫难作证。这绣帕赠别在楼台，估道牵情如针线，又谁知英台说与春蚕丝尽，到死枉经营。此际眠也怎能眠，醒还空自醒，咫尺天涯，两下同悲绝境。【二流】骂骂骂，骂天心无公正。恨恨恨，恨人间太不平。哭哭哭，哭一句有情人眷属难成，吐一口血相思，【滚花】写写写，写下遗书绝命。【诗白】生不结夫妻，死当同墓穴。寄语后世人，珍重看蝴蝶。【滚花】祝英台呀！我梁山伯，纵死不忘情！
 
    这里以“为媒”的扇坠、“赠别”的绣帕和“丝尽”的春蚕，进一步抒发山伯的凄切与无奈，而从【二流】起，作者巧用了“叠字句”，又骂又哭，又吐又写，陈笑风处理得刚柔并济，“恨恨恨”三字反而唱低为“”，添加了力度，是于沉痛中的迸发；四句【诗白】则再突出地表现山伯对纯朴真挚爱情的执着追求，并使听者自然联想到“梁祝化蝶”那浪漫主义的结局，令全曲收煞得更有感人力量。

    （本文转载自《南国红豆》，作者为潘邦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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