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剧《雷雨》改编记

搭建通向高雅艺术的桥- ——评剧《雷雨》改编记 赵大民 遗作

    十余年前,评剧表演艺术家崔连润邀我,将曹禺先生的话剧《雷雨》改编成评剧。经数次交谈,我们达成共识,评剧要想发展,不能总是在传统戏里翻箱倒柜,来回鼓捣几出《回杯记》《花为媒》《杨三姐告状》之类的老家当。现在的评剧观众越来越少,年轻人不喜欢,必须以新题材注入评剧新活力。洋溢现代精神的《雷雨》如能搬上评剧舞台,势必会给更多观众搭建一座通向高雅艺术的桥。

    连润绝非世俗的戏剧从业者,乃国家最高戏剧奖梅花奖二度得主,能有如此创新思维,不但是对焕发评剧青春的担当,亦是对自己的艺术挑战。我深表钦佩之余,同样感到意义重大,决意倾力相助。经过反复思虑,改编中为自己确立了三个目标:一是在人物排列上以蘩漪的命运起伏为主线,二是改编彻底戏曲化(避免弄成话剧加唱),三是在审美取向上力求雅俗共赏。

    把曹禺先生的话剧名著搬上评剧舞台,绝非轻而易举。话剧原著有八万字,八个人物,人人有戏,围绕着蘩漪与周萍、周萍与四凤、四凤与周冲的爱情纠葛,盘根错节,相互撕夺。因而事件多,情节密度大,戏剧冲突几乎没有间歇。这对话剧来说是优势,而于戏曲则是大忌。为了做到“戏曲化”,我删减了人物和事件,第一稿删去鲁大海,第二稿删去周冲。但保留了鲁贵,并强化此人的喜剧色彩,跑上跑下,窥人隐私,吆五喝六,全知全能,甚至一脚戏里,一脚戏外,揶揄周府,调侃世情。他的身份有点儿像西方歌剧中的“小丑”,实在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删减人物和事件,尚只是量的变化,要完成审美机制的转化,还得把原著散文式的台词升华为诗意盎然的唱段。这绝不是加几句唱,装几个腔便能奏效的,而必须按照戏曲艺术唱、做、念、舞的审美特点,摆脱话剧原著的语境,设计新的情节,引领观众进入环环相扣的评剧氛围。

    改编中,我增加了话剧原著所没有的“花园”及“河边”两场戏,充分展现了周萍与四凤的相爱,周萍与蘩漪的相恨。如在“花园”戏中,当周萍为了摆脱与蘩漪的尴尬关系,说出绝情的“狠话”时,蘩漪认为旧情已灭,激起强烈的心底波澜:“十八年的苦水我吞够,十八年的噩梦几时休?十八年冰雪摧折伤蒲柳,十八年等死漫漫长夜无尽头。”蘩漪痴情破灭,爱恨交加,面对滔滔河水唱道:“天上的沉雷隆隆叫,地下的河水浪滔滔。雷鸣电闪开天道,恰似天公把我招。昔日魂梦情已了,何惜一死酬故交。脱去繁华还本貌,依然是明肌侠骨冰雪雕。常向春风展怀抱,曾倚樽前慰寂寥。碧波寄魂此生好,但愿来世渡鹊桥。”这些唱词,充分发挥了戏曲的优势,同时对蘩漪的性格有了质的突破,大力张扬人性力量,强化了剧本的人道主义精神。

    其次,周朴园与鲁侍萍的关系是《雷雨》中一段更深层、更具吸引力的感情纠葛。过去囿于“阶级论”的片面理解,往往强调周朴园的始乱终弃,而对人物缺乏深层次的挖掘。曹禺有丰富的舞台实践经验,他自己就扮演过周朴园。1956年我拜访他时,他嘱咐我:“排演周朴园要注意把握分寸,他有暴戾,也有温情,不要一上来就把他演成两面派,伪君子,或者像封建暴君似的人物,那样一来戏就不好发展了。比如他对鲁侍萍的怀念,不完全是装出来做给别人看的,他对她很可能有过真感情,真爱过她,侍萍也许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根据曹禺的谈话,评剧剧本中“重逢”这段戏,不能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应该展现出人物的感情世界。三十年前的往事翻涌不已,恩怨情仇跌宕起伏。我为周朴园撰写了一段向侍萍表白的凝重唱段,藉以沟通心曲:“这家具一件件南北辗转,亲手搬亲自摆一如从前。留梅厅三字匾为你题签,挂门楣似见你形影流连。这玉照记下你当年娇艳,置案头常抚摸盼你回还。世间有铁石人无情无念,周朴园绝非是负心儿男。”

    至于之后他给鲁侍萍开支票想把他们打发走,固然暴露其阶级属性,但仔细推敲,在那个时代,那种情形下,也只有给昔日情人一些金钱补偿,才有望些许改变她的悲惨境遇。所以重逢这段戏是评剧《雷雨》的“必需场面”。观众从周朴园的深情述说中,似亦可理解改编者的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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